微电子刊2020-156·总第856期
鸡鸣声声
作者：刘乡文
秋天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操场上。课间操结束后，董老师坐在初一（二）教室走廊外的台阶上，周围围着一群学生，男生站在他后面，女生站在他左右，小个子挤在他肩膀处，都屏息静气地看他在草稿纸上迅速地演算一道复杂的计算题。远处的周老师跟潘老师打趣道：“你看那像不像美猴王和一群小猢狲？”这是1974年9月，董老师从师范学校毕业后分到罗田县偏远山区鸡鸣中学任教的第二年。他刚刚二十三岁，未婚。他担任初一（二）班班主任和初一年级数学备课组组长。鸡鸣中学是一所片区级的小型中学，座落在大别山鸡鸣尖南麓，鸡鸣河畔，几乎四面环山，掩映于绿树丛中。学校有初一初二两个年级四个班的学生两百多人，教师十二人。学校最高处的北面有一排平房是教师宿舍兼办公室。下二十步台阶就到了操场。操场上有一副木板篮球架，这是学校唯一的运动器材。操场凸凹不平，布满了石头瓦片等杂物。操场的东侧一排四大间平房里依次是三间教室和厨房；西侧的四大间依次是一间女生宿舍、两间男生宿舍和一间教室。学生来自鸡鸣片区的六个大队，数学基础参差不齐，上课不久，董老师就发现了问题。
董老师发现同学们小学学的四则运算一塌糊涂，无法进行代数教学。于是他提出口号：“大战三周，突击三数，夯实三基”。三数是自然数、整数和有理数，从概念抓起，认识三数及它们之间的关系，熟练掌握三数的加、减、乘、除运算和混合运算，落实基本概念、基本运算法则和基本技能。这项活动可不得了，把同学们从不熟悉的代数中拉出来，做小学已经学过的数的运算，大家顿觉松了口气，学习热情高涨，课上课下围绕三数的概念运算讨论得不亦乐乎。口算速算巧算各种技能大赛燃起的激情一浪高过一浪，师生之间也拼比起来，有时都忘了师道尊严。那天数学课上，同学们练习正做得投入，小荷突然喊道：“妈妈，我做出来了。”同学们楞了一下，相互瞧瞧，继而爆发出大笑，眼泪也笑出来了。讲台上的董老师红着脸跟着笑了起来。下午最后一节课后，班长孟云说：“晚饭后是班干部开会时间，请各位班干部6:30分到董老师房间开会。”董老师的单身宿舍就在北面的一排平房里，面对着大门很好找。第一次开班干部会时，十几个小干部挤在门背后，只有稍大胆的四、五个同学站到了董老师面前。在询问了班上纪律情况、卫生情况、交作业情况之后，董老师要求每位干部要尽职尽责，当好老师的小助手，做同学们的好榜样。最后，他还说：“你们对我工作上、生活上有什么意见也要说出来，帮助我改正。”小干部们很用心地听到了，观察了老师几周，并且私底下还相互嘀咕过。这次干部会上，说过班上情况后，生活委员开放同学说：“董老师，您有时没有刮胡子，满脸挂脸胡子，我们看着怪怪的。”女生委员小英赶紧接着说：“是的，我们女生也是这感受。另外，我们看到您总是穿这条黑色灯芯绒的裤子，您不换衣服吗？”董老师可能没有想到同学们提出这两个问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然后干咳了两声说：“有时太忙了，就没有刮胡子。以后我一定记得刮胡子。我有两条这样的裤子，天天换了，你们看不出来。”“啊，原来如此。”大家松了一口气，放心了。
晚自习铃声响了，大家迅速回到教室，开始安静地自习。董老师走进来，目光扫视全场，发现艳皇等五个男生的座位还空着。寝室长报告说：“他们下午吵架了，还动手打了起来，我们把他们扯开了，现在都在寝室生闷气呢！”“你去叫他们到教室来吧。”董老师平静地说。不一会儿，五个男生蔫头耷脑地跟着寝室长走进教室，董老师示意他们坐到座位上去上自习。平时跟艳皇关系要好的几个小女生相互递眼色：“这下，艳皇怎么过老师这关？”第二天早自习，董老师还是没有批评打架的五个男生。他说：“今天中午，所有男生吃午饭后到操场上来平整操场。”午饭后，所有男生来平整操场。艳皇等五个男生干得特别起劲儿，有的用铲子将高处的土填到低处，有的捡走大大小小的石块，还有的用铲子和木板用力拍打散土，使其变结实。一个小时后，操场变得基本平整了。董老师宣布：“晚饭后，在这里举行男生篮球比赛，我也参加。”“啊…..”男生们欢呼雀跃。董老师像是忘记了男生打架的事儿。几个小女生提着的心放下了。晚饭后，在操场边开心地观看他们的篮球赛。 期末考试临近了，学生们加强了三周的三数训练后，学习积极性高涨，学习能力也提升了，董老师顺利完成了本学期的教学任务。鸡鸣中学初一年级在全区统考中获得了平均分、高分率两个第一。全校轰动了，师生们喜出望外：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成绩会超过区里名牌中学，取得双第一。
一年后，董老师恋爱了。他的女朋友好漂亮，身材窈窕，穿着时髦的的确良连衣裙，裙摆随风飘舞，象仙女一样。她经过学校操场时，初二（二）的学生们挤在门边和窗户边偷偷地看着，不断发出啧啧的赞叹：“董老师的女朋友真美啊！”那段时光，董老师如沐春风，整天很开心。衣着也整洁了，更显得他一米八的大高个帅气亮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洗得清清爽爽的，大眼睛、双眼皮，黑白分明的眼睛炯炯有神，刚毅果断的国字型脸越来越柔和，表扬学生的时候，面带笑容，嘴巴合不拢，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学生们也如沐春风。董老师讲数学课也能妙语连珠，口吐莲花一般，常常引起众学生的赞美。谈个恋爱让董老师语文水平提高了不少。艳皇告诉大家，这其中的奥秘是因为他的女朋友爱文学，常常写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还发表了呢！董老师现在时常拿着成语字典背成语呢！老师恋爱，常常要去三里外的供销合作社看望女朋友。初二（二）班的同学们似乎突然懂事多了。早、晚自习，值日干部一定会坐到讲台处，负责自习纪律，同学们也自觉地开始学习。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半年，董老师的女朋友调动到离学校二十里地的白庙河镇上去了。也不知为什么，董老师的脸上开始阴晴不定了。好在同学们已经形成了良好的学习习惯，日常学习生活良性循环，在各类比赛中成绩良好。学校准备在靠山的一侧扩建一间教室，初二年级负责挖山打地基。近三周时间里，两个班上午上课，下午轮流劳动，晚上上自习。虽说大家都愿意为建校劳动，但毕竟还是十三、四岁的孩子，疲劳了，怨言也来了，工程进度明显下降。周五下午，轮到初二（二）班劳动，董老师说：“晚上白庙河区委放电影，如果我们班在5:30前完成了任务，我请求学校放晚自习的假，我们一起去看电影。”一石激起千层浪，同学们干劲倍增，工地上你追我赶热火朝天，汗流浃背也不觉得累了，5:30准时完成了任务，如愿地一路小跑到了白庙河区委的放电影处。董老师让同学们自己找好位置，等待电影开场，他就离开了。两个多小时的电影看完了，人们陆续离开了，场地里只剩下同学们。董老师还没有来。班长孟云到区委宿舍到处问，终于问到了董老师女朋友的房间，找到了董老师。董老师说：“你把男生班干部找来，开个短会。”董老师问：“如果我不跟你们一起回去，你们几个男生班干部能不能保证把全班同学安全带回家？”张开放拍着胸脯说：“能！”开放家住在大山顶上，他走惯了夜路和山路。开放说了他的方案，董老师说：“很好，这次行动就作为对你们的考验。老师相信你们一定能成功地完成任务。”听说董老师事情没有办完，不带学生们一起回去，几个小女生顿时不满：“把我们丢下不管，自己谈恋爱。”艳皇接过话：“理解理解，董老师可能遇到困难了。”开放说：“男生们，保护女生的时候到了。为了保障安全，我走前面带路，体育委员殿后，女生走中间，男生走旁边和后面，形成对女生的半包围圈。保证女生安全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男生们的英雄气概瞬间爆发出来了，女生们倍感呵护，一起开心地出发了。月光下，四十几个学生满怀豪情地边走边唱，“闪闪的红星”、“映山红”、“红梅赞”、“红灯记”选段、“沙家浜”选段……把能唱的唱了个遍。没有老师在场，没有舞台约束，同学们开怀大唱。这无拘无束的歌声驱散了女生们的恐惧，展示了男生们的青春魅力，久久回荡在朦胧的月光照耀下的田野里。
走完十里的公路后，进入十里的山间小道。这时只能单行了。开放说：“现在男生女生相间走，万一女生滑了，男生要迅速抓住，不能让女生摔跤。”仍然是开放带路，四十余人的长队伍蜿蜒行进在这山间小道上。月光照得见的地方还不难，那些被山影遮住的黑暗处实在难行。同学们手牵着手，一步步地试探着前行。小荷问：“会不会踩着蛇呀？”开放高声答道：“我用棍子打草惊蛇了，若是有蛇也早就跑了。同学们别害怕，一步步踩稳，很快就会走过这段黑暗的。”在开放的鼓励下，同学们谨慎地穿过黑暗，终于安全地回到了学校。经过这次长途跋涉，同学们顿觉自己长大了许多。第二天早自习，同学们心中都在问：“董老师回来了吗？”艳皇笑眯眯地告诉大家：“好消息！董老师的恋爱问题解决了！昨晚上，他把女朋友的自行车骑回来了！”同学们相互击掌庆祝，终于放心地开始早读了。转眼到了五一节。按照惯例，要进行全校大扫除之后再放假的，今年也不例外。董老师说：“我五一节结婚。”“啊……”全班欢呼起来，大家期待已久的好消息终于来了！接下来，大扫除有了新的意义：为董老师结婚准备清洁的校园。没有人偷懒，没有人敷衍了事，所有人欢天喜地地做清洁，全部都做到了“最清洁”。五一节，同学们敲锣打鼓，喜气洋洋地簇拥着新郎董老师迎来了他美丽的新娘，在单身宿舍门前举行了简朴而隆重的婚礼仪式。洞房就是董老师的单身宿舍。同学们早已将屋子打扫得窗明桌净。大红纸剪出的双喜窗花、门花，红色对联，床上两床红缎被面的被子是婚礼的鲜明标志，新人灿烂的笑容，欢乐的师生，使这简朴的婚礼充满了温馨。“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艳皇感叹道，众男生突然悟出道来：董老师也是贫穷农家出身的啊，他有今天，不正是他努力奋斗的结果吗？五一过后，鸡鸣声起，新娘子就赶早走山路上班去了，董老师走进学校操场，发现有一些孩子已经在跑步。又一声鸡鸣格外响亮，在山谷中间久久回荡。
2020年7月6日罗田县白庙河镇眠牛地村
作 者 简 介
刘乡文，女，研究生学历，中学高级数学教师，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曾任教于罗田县一中、华中科技大学附属中学，担任过学校教科处主任、县人大常委会委员等职务。荣获过县三八红旗手、武汉市优秀青年教师等荣誉称号。在《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湖北招生》、《中学数学》等杂志发表论文十余篇，有诗作获得省级奖励，在《九天文学》杂志、《湖北文学》《世外桃源美文美声》等网络平台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二十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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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真真
- 2024年04月12日
- 星期五
